我望著那些蛇,有些的鱗片已經翻起呈粉紅色;有些蛇的嘴上被塑膠圈一層又一層地緊緊綁著;有些蛇的眼上被貼上藥用膠布……只有一位小男孩,他身上的蛇是完全自由切健康地攀爬着,那小男孩時不時會對著蛇的身體親吻,看上去就像是一對感情要好但生理機制完全不同的兄弟。
那些孩子們不停地向我們旅客伸出小手,但我只是安靜地望著那稚氣的臉孔,沒給出半毛錢。
後來我們乘坐的船只在一艘更大的木船前停靠下來,我跟著人群一起登上了那艘大木船。小船隻上的婦女和孩子們尾隨著我們在大木船邊停下,安靜地坐在自己的小船上看著我們。
一艘小船上,婦女前方坐了一位看似未滿一歲的全裸嬰兒,那個時候是清晨 8 點多,天氣微涼。內心納悶身為母親的怎麼讓自己未滿一歲的嬰兒全裸坐在小船隻的前方,連救生衣都沒穿,這不是把自己的孩子置於刀鋒上嗎?
同一艘船隻上的另一位大概是嬰兒哥哥的小男孩,站起身直接朝河流上撒尿;同一時間,他隔壁小船上的另一位小孩以空器皿裝起污濁的河水往口裡灌。
瞬間,我感覺腸胃一陣翻騰。
那條河的到訪其實並不在計劃裡,所以對它一無所知。但眼前那些“民族”的奇特生活方式實在是讓我太咋舌,離開那條河回到酒店後我忍不住詢問了服務員。
『他們其實不是柬埔寨人。』酒店服務員說。
『他們其實不是柬埔寨人。』酒店服務員說。
『那他們是誰?』
『他們是越南人。』服務員看著我:『他們是屬於非法居留的。』
酒店服務員的解說讓我更摸不著頭腦,為什麼越南人會出現在柬埔寨的河域?
趕緊上網查了資料,才明白那群人原來的身份是來自越南的難民;那並不是河,而是湖,那是一個漂浮的難民營。
他們是越南戰爭遺留下來的犧牲品,由於種種原因,無論是越南還是柬埔寨都不願意承認他們。如今他們成了沒有國籍的漂浮族,即不能踏足越南也不能在柬埔寨的陸地成立家園。他們只能居住在設備簡陋的船上,在那片湖成立浮動村庄。為了討生活,小孩每天都會跟著母親坐上小船隻,把弄掛在身上的蛇 “表演” ,為的是向旅客討取 “表演費”,因為那是他們少數的收入來源。
別說醫療與教育,乾淨的水源與溫飽的三餐都成了奢望。
當我事後得知他們的難民身份時,內心莫名感到自責,為自己之前升起的嫌棄與無知感到非常羞愧。
回國已一段時間,奇怪的是不知為什麼總對那天遇到的孩子們牽腸掛肚。可能是自己的生活過於安穩,也可能是看過的世界太小,以至於那個清晨突然而至的景色形成了內心極大震撼。
我一直以為生命是一連串的選擇,我們可以選擇撿起什麼,也可以選擇放棄什麼。直到那天我在污濁的水流上看見那些孩子,我才深刻明白到原來不是每個人都有做出選擇的權利。
跟朋友分享在那裡的所見所聞時,朋友說我太孤陋寡聞所以才會如此震驚。
『沒有一個國家會願意接受難民,即便是我們自己,也不會希望居住的地方有難民出沒。』
『沒有一個國家會願意接受難民,即便是我們自己,也不會希望居住的地方有難民出沒。』
朋友喝了口抹茶拿鐵,繼續說道:『成為難民是他們的選擇,因為他們選擇逃離了越南,所以不能怪往後的後代都成了無國籍的難民。』
我安靜聽著朋友的話,沒有太多的反駁,明白到如此大的歧見不是依靠討論就能同化。比起討論,“浮動民族” 更需要的是實際的幫助。
曾經嘗試在網上尋找任何能給予捐款或幫助的方式,卻找不著任何下落。如果你剛好知道能如何提供幫助的話,請讓我知道。雖然沒辦法提供太大的幫助,但希望能盡點棉力。
忘了說,那地方名叫Tonle Sap。
難民的生活棲息地成了旅客的觀光景點,這是生命的何等諷刺。